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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早的薄弱光芒探进房间里,暮秋薄如蚕翼的雾气裹挟着灰尘起舞,天空像一首担心的歌,全是萧瑟的味道。
我打理着房间。一本好久没有翻过,边角已微微泛黄的习作本猛然突入我的视线,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字涌现在老式的格子作文纸上,笔画蛮横而僵硬,是小孩子的味道。我的影象逐步清醒过来,公然,在我的又短又好笑的文章背面,我看到了先生清秀的微微倾斜的黑字。
“很有禀赋……文笔美好……想象力富厚…卖力…”我小声读着先生的考语,指尖划过四五年前的稚子字符。一篇篇作文翻已往,先生无一破例都写了许多考语。我深吸了一口秋日的薄薄氛围,几近尘封的儿时影象又被翻晒一新,带着草长莺飞的甜味。我似乎又回到了谁人融融的午后,谁人蔷薇花开的春日——
三年级的第一堂作文课。辉煌光耀的阳光照在地砖上,倾斜的角度括出一道金色的弧。课堂里只有写字的沙沙声和先生轻轻走动的声音。我眼前铺了一张一无所有的格子作文纸,像在委曲为什么我不把它填满似的。我托着腮帮子,笔尖长期所在在第一格子里,搜肠刮肚地想着素材。大概是我紧皱的眉头惹人注视,学生作文先生的衣裙沙沙一摆,就来到我眼前。黝黑的瞳仁带着笑意,嘴角扬起一个小弧。“有题目吗?”我内心忙乱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先生笑了,俯下身向我表明起标题。温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,发间有一股好闻的花喷鼻味儿。我牢牢盯着先生清亮的眼睛,闪亮的瞳仁里包容着对我的等候和勉励。“好了!先生信赖你,给我一个惊喜吧!”先生向我眨了眨眼,步履轻缓地走开了,我就像喝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,一种柔而甜美的味道袭卷了满身。正午时分,作文本发了下来,先生用娟秀的字写了许多考语,末了的总评,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容,三条弧线,就像先生笑起来时眯起的眼睛和弯弯的嘴角。又一阵温热洒入我的心底,氛围里似也漫溢开越发醉人的芳香,窗外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,像有一群精灵在叶子里歌颂一样。
轻轻地翻过几页,角落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迹,褪了色的虾红,却褪不走我对此的影象。那一日的薄暮,微醺的太阳投入似片片炎火般燃烧的霞光,飞鸟在天空和暮霭中长鸣,开了一天的花朵微微合拢了泼墨国画一样娇艳的花瓣,中学生作文树叶上镀了一层晶莹的蜜色,我却无心观赏风景。猖獗流下的殷红的鼻血沾上了我的衣衫,我不得不躲到茅厕里。仅剩的一张纸巾也用完了,我狼狈地捂着鼻子,血从我的指缝间溢了出来。正在这时,先生轻轻推开茅厕的门,看到我的样子,一丝惊奇擦过面庞,她飞快地用纸巾替我捂上了鼻子,血突破薄薄的纸巾,滴在先生的袖管上。终于,鼻血止住了,可先生洁白的衣衫上,已全是耀眼的红。先生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,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,我好像看到了妈妈的影子。
我逐步地回想着,影象里全是先生笑起来的音容,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睛好像就在不远处向我眨着。暮秋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,雾气氤氲 一片,把太阳和霞光包围此中,草尖上的露水迟钝地转动着,像先生那溢满爱的瞳仁。